暗黑一代地狱火的问题

游戏攻略013

暗黑一代地狱火的问题,第1张

暗黑一代地狱火的问题
导读:  1新英雄介绍:  BARBARIAN 使用心得  他最适合三种武器 axe, maces 及 mauls, 砍人的速度最快,而且他拥有超强的功击力并可以一次同时打击三个怪物。最特殊的是他可以单手使用铁槌 maul及双手剑!但你如果再带上

  1新英雄介绍:

  BARBARIAN 使用心得

  他最适合三种武器 axe, maces 及 mauls, 砍人的速度最快,而且他拥有超强的功击力并可以一次同时打击三个怪物。最特殊的是他可以单手使用铁槌 maul及双手剑!但你如果再带上一个盾的话,反而减了他的攻击力和功击速度,防御力也将下降,同时功击多人的能力也消失了!所以切记不要用盾!如:用king's axe of haste 攻击力更高/ king's maul of haste 功击速度最快!

  MONK 使用心得

  MONK是个空手道高手,空手时的功击力很高!但是一但使用武器,功击力狂降!!而且不能穿盔甲,穿盔甲同样会大辐降低防御力!所以更好是用一根 king's staff of haste !

  2新魔法有以下的:

  暗黑破坏神:地狱火》的魔法:

  魔法可以通过阅读魔法书学会,各种魔法的特殊用途如下:

  火矢(Fire Bolt):初级的火系魔法,攻击力低,不易命中。

  闪光弹(Clarged Bolt): 初级的闪电系魔法,攻击力低,不易命中。

  神圣之箭(Holy Bolt):只能攻击骷髅和僵尸,会收到奇效。

  治疗(Healing):恢复生命值。

  治疗他人(Healing Others):多人游戏中,为同伴恢复体力。

  地狱之火(Inferno):火系魔法, 攻击近距离狭长范围内的目标,打击纵深方向的敌人。

  火墙(Fire Wall):攻击力高, 打击范围大。注意如果走入火海自己也会受伤。

  劈空取物(Telekinese):拿取可视范围内任何位置上的物品。

  闪电(Lightning):闪电系魔法,攻击力比较高。

  时空之门(Town Protal):造一个门回村补给。

  死亡之光(Flash) :攻击力较高的一人电系魔法。

  石头咒语(Stone Curse):把敌人变成石头。

  瞬间逃逸(Phsaing):逃逸目的地未知。

  魔法盾 *** (Mana Shield):用于魔力高, 生命低的魔法师。受攻击时,只减魔力,不减生命。

  火精灵(Elemental):具有灵性的魔法,专门攻击灵敏度高的敌人。

  火球(Fire Ball):攻击力较高的火魔法。

  热浪(Flame Wave):可以移动的火墙。

  发散闪电(Chain Lighting)攻击力很强,范围很大的闪电系魔法。

  守护神(Guardian):具有灵性的魔法,适合用来成群出现,行踪不定的魔法师。

  环形闪电(Nova):打击范围大,但攻击力弱。

  傀儡假人(Golem) :制造一个替身与你并肩战斗,攻击力较强,但怕魔法攻击。

  瞬间移动(Telesport); 移到屏幕上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地方。

  骷髅精灵(Bone Spirt): 打掉敌人三分之一的生命,消耗魔力值较高。

  血之星(Blood Star):攻击力很高,耗生命值。

  基督启示(Apocalypse):最有威力的魔魔,消灭画面内的所有敌人。

  魔法卷轴使主角直按使用而无需先学会。还有几种特殊卷轴:鉴定纸卷(Srcroll of Identify) 用来鉴别各种装备;透视纸卷可以透过墙看到敌人;复活纸卷在多人游戏中用使死去的同伴复活。魔杖用来为自己恢复魔力(Staff Rfcharge)。

  3新地图与新任务的进入 *** 如下:

  游戏 *** 有24层地宫,共中有16层与前作相同,新增的8层其任务与原作既有联系,又相对独立。在小镇中多了一名NPC——农夫,而且多了两个新的地下出入口:前四层是阴暗潮湿的腐烂巢穴(Festering Nest);后四层是血腥阴森的“恶魔的炼狱”(Demon Crypt)。在腐烂的巢穴中到处是腐烂的尸体和蠕动着的怪物内脏。这里生活着的怪物都是些令人恶心的东西,它们虽然长得丑恶,却都有很高的攻击力和敏捷度。其中有种类似章鱼的东西(Psychor h),常常成群地用可怕的魔法发动攻击,一有动静就四散逃开;而Unraveler像鬼魂一样,能飘在半空中,攻击力与移动速度都很高,在阴暗的背景色下很难辨认,有时会让你死得莫名其妙。其他还有大蜈蚣、大蝎子和跳动的人头等,既丑恶,又难打。

  在干掉“腐烂的巢穴”中第4层的头目Delifer后,将得到的地图放在教堂旁边的皇家陵园中更大的坟墓上,就可开启“恶魔炼狱”了。大概没有40级的能力进去后是凶多吉少,同时还需带足装备、道具,才可与那些攻击力高、生命值高、防御能力高的怪物(镰刀魔、女巫铁牛等)相抗衡。

  游戏中的任务

  游戏对《暗黑破坏神》的任务做了些变动,而且还增加了一些新任务,新任务与原作相对独立。其中补充的任务包括:

  1前作中第5层的入口处向你要东西的那只怪物你该不会陌生吧。它要的东西是奥丁老板的酒店标志(Ogden’s sign)。找到酒店标志后,更好是物归原主,将它归还给奥丁老板,这样可得到一顶头盔(所有属性+2,生命和魔法点数+7),然后再回去收拾那群失去标志的怪物们。

  2在地下迷宫的第7层,如果读到一盲眼之书的话,就会接到这个任务。在一个8字型的房间周围,有许多会隐身的幻影魔(Iusion Weavers),干掉它们后,会在其中的一个房间里找到“神圣的护身符”(Optic Amulet)。

  3在第13层的迷宫中有一钢铁之书(The Steel Tome),读过后回到村中,长老会详细地介绍这位邪恶战争中的传奇战士——血之战神(The Blood Warlord)。回到13层,在下一层的入口处,可见到血之战神。他是一位难缠的对手,一定要小心对付,而且接到这个任务后, 14层中的Lachdana将不会出现。

  新增加的任务有以下一些:

  1当等级已达到20级时,去找教堂旁古墓群里的一个农民,可得到一颗炸弹(Rune Bomb),要你帮他打通通往村子西南部山区的道路。带着炸弹来到在铁匠铺边的小桥,将炸弹往一个爬满虫子的土堆一扔就行了。这样就出现了一个新通道(Down to Hive),由此可进入“腐烂的巢穴”,那位农民还会给你一个护肩,这样就可携带更多的金币。

  2当你下去腐烂巢穴一次后,可在村子东南方女巫前面的树下见到个小女孩,她说当她在花园玩的时候有只巨大的昆虫把她的玩具熊(theodore)抢走了,求你替她找回来。可在腐烂巢穴的第三层杀死一只金色怪物,得到玩具熊。把它还给小姑娘,她会随机地给你一个加一种属性几十点的Amulet。以后她就不再和你说话了。

  3杀到“腐烂巢穴”第四层,解决头目Delifer后,得到一张教堂地图(Cathedral Map)。将得到的地图放在教堂边的墓碑上,便开启了通往“恶魔炼狱”的通道(Down to Crypt),纳克努尔也在这里。在一至三层拾到的3张导师的日记残页(Torn Note 1,2,3)收集全,读过所有的 *** 后,便可开启纳克努尔的机关。在第四层拉下总开关,干掉十恶不赦的纳克努尔后,便可得到导师的三个宝物(通常为一件武器、魔法杖和一本基督启示的魔法书)。

  更多资料可参考:http://blogsinacomcn/u/4b8b8d50010007s7

 那天在悠悠的西敏古寺里,众鬼寂寂,所有的石像什么也没说。游客自纽约来,游客自欧陆,左顾右盼,恐后争先,一批批的游客,也吓得什么都不敢妄说。岑寂中,只听得那该死的向导,无礼加上无知,在空厅堂上指东点西,制造合法的噪音。十个向导,有九个进不了天国。但最后,那卑微继续的噪音,亦如历史上大小事件的骚响一样,终于寂灭,在西敏古寺深沉的肃穆之中。游客散后,他兀自坐在大理石精之间,低回久不能去。那些石精铜怪,百魄千魂的噤嘿之中,自有一种冥冥的雄辩,再响的噪音也辩它不赢,一层深似一层的阴影里,有一种音乐,灰朴朴地安抚他敏感的神经。当晚回到旅舍,他告诉自己的日记:“那是一座特大号的鬼屋。徘徊在幽光中,被那样的鬼所祟,却是无比的安慰。大过瘾。大感动。那样的被祟等于被祝福。很久,没有流那样的泪了。”

 说它是一座特大号的鬼屋,一点也没错。在那座嵯峨的中世纪古寺里,幢幢作祟的鬼魂,可分三类。掘墓埋骨的,是实鬼。立碑留名的,是虚鬼。勒石供像的一类,有虚有实,无以名之,只好叫它做石精了。而无论是据墓为鬼也好,附石成精也好,这座石寺里的鬼籍是十分杂乱的。帝王与布衣,俗众与憎侣,同一拱巍巍的屋顶下,鼾息相闻。高高低低,那些嶙峋的雕像,或立或坐,或倚或卧,或镀金,或敷彩,异代的血肉都化为同穴的冷魂,一矿的顽块。李白所说“屈平词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在此地并不适用。在西敏寺中,诗人一隅独拥,固然受百代的推崇,而帝王的墓穴,将相的遗容,也遍受四方的游客瞻仰。一九六六年,西敏寺庆祝立专九百年,宣扬的精神正是“万民一体”。

 西敏寺的位置,居伦敦的中心而稍稍偏南,诗人史宾塞笔下的“风流的泰晤士河”在其东缓缓流过,华兹华斯驻足流过的西敏寺大桥凌乎波上,在寺之东北。早在公元七世纪初年,这块地面已建过教堂。一○六五年,敕建西敏寺的英王,号称 “忏悔的爱德华”。次年诺曼第公爵威廉北渡海峡,征服了大不列颠,那年的耶诞节就在西敏寺举行加冕大典,成为法裔的之一任英王。从此,在西敏寺加冕,成了英国宫廷的传统,而历代的帝王卿相高僧名将皇后王子等等,也纷纷葬在寺中,不葬在此地的,也往往立碑勒铭,以志不忘。西敏寺,是一座大理石砌的教堂,七色的玻璃窗开向天国,至今仍是英国人每日祈祷的圣殿。但同时是一座石气阴森阳光罕见的博物巨馆,石椁铜棺,拱门回廊,无一不通向死亡,无一不通向幽喑的过去。

 对于他,西敏古寺不止是这些。坐在南翼大壁画前的古木排椅上,两侧是历代诗人的雕像,凌空是百呎拱柱高举的屋顶,远眺北翼,历代将相成排的白石立像尽处是所罗门的走廊,其上是宜径廿呎的蔷薇圆窗,七彩斑斓的蔷瓣上,十一使徒的绘像,集花了上界的天光——这么坐着,仰望着,恍恍惚惚,神游于天人之际,西敏寺就是一部立体的英国历史,就是一部,尤其是对于他,石砌的英国文学史。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诗人之隅,他是屏息敛气,放轻了脚步走进来的。忽然他已经立在诗魂蠢动的中间,四周,一尊尊的石像,顶上,一方方的浮雕,脚下,一块接一块的纪念碑平嵌于地板,令人落脚都为难。天使步踌躇,妄人踹莫顾,他低吟起颇普的名句来。似曾相识的那许多石像,逼近去端详,退后来打量,或正面瞻仰,或分行侧望,或碑文喃喃以沉吟,或警句津津而冥想,诗人虽一角,竟低回了两个小时。终于在褐色的老木椅上坐下来,背着哥德斯密司的侧面浮雕,仰望着崇高的空间怔怔出神。六世纪的英诗,巡礼两小时。那么多的形象,联想,感想,疲了,眼睛,酸了,肩颈,让心灵慢慢去调整。

 最老的诗魂,是六百多岁的乔叟。诗人晚年贫苦,曾因负债被告,乃戏笔写了一首谐诗,向自己的阮羹诉穷。亨利四世读诗会意,加赐乔叟年俸。不到几个月,乔叟却病死在寺侧一小屋中,时为一四○○年十月二十五日。寺方葬他在寺之南翼,尸体则由东向的侧门抬入。但身后之事并未了结。原来乔叟埋骨圣殿,不是因为他是英诗开卷的大师,或什么“英诗之父”之类的名义——那都是后来的事——而是因为他做过朝官,当过宫中的工务总监,死前的寓所又恰是寺方所赁。七十多年后,凯克斯敦在南翼墙外装置了英国之一架印刷机,才向专方请准在乔叟墓上刻石致敬,说明墓中人是一位诗人。又过了八十年的光景,英国人对自己的这位诗翁认识渐深,乃于一五五六年,把乔叟从朱艾敦此时立像的地点,迁葬于今日游客所瞻仰的新墓。当时的诗人名布礼根者,更为他嵌立一方巨碑,横于硕大典丽的石棺之上,赫赫的诗名由是而彰,其后又过百年,大诗人朱文敦提出“英诗之父,或竟亦英诗之王” 之说,乔叟的地位更见崇高。所谓寂寞身后事,看来也真不简单。盖棺之论论难定,一个民族,有时要看上几十年几百年,才看得清自己的诗魂。

 乔叟死后二百年,另一位诗人葬到西敏寺来。一五九八年的耶诞前夕,史实塞从兵燹余烬的爱尔兰逃来伦敦,贫病交加,不到一月便死了。亲友遵他遗愿,葬他于乔叟的墓旁,他的棺木入寺,也是经由当年的同一道侧门。据说写诗吊他的诗友,当场即将所写的诗和所用的笔一齐投入墓中陪葬。直到一六二○年,杜赛特伯爵夫人才在他墓上立碑纪念,可见史宾塞死时,诗名也不很隆。

 其实盛名即如莎士比亚,盖棺之时,也不是立刻就被西敏寺接纳的。英国最伟大的诗人,死于一六一六年,却要等到一七四○年,在寺中才有石可托。一六七四年米尔顿死时,清教徒的革命早已失败,在政治上,米尔顿是一个失势的叛徒。时人报道他的死讯,十分冷淡,只说他是“一个失明的老人,书写拉丁文件维生”。六十三年之后,他长发垂肩的半身像才高高俯临于诗人之隅。

 西敏寺南翼这一角,成为名诗人埋骨之地,既始于乔叟与史宾塞,到了十八世纪,已经相沿成习。一七一一年,散文家艾迪生在《阅世小品》里已经称此地为 “诗人之苑”,他说:“我发现苑中或葬诗人而未立其碑,或有其碑而未葬其人。” 至于首先使用“诗人之隅”这名字的,据说是后来自己也立碑其间的哥德斯密司。

 诗人之隅的形成,是一个缓慢的传统而且不规则。说它是石砌的一部诗史吧,它实在建得不够严整。时间那盲匠运斤成风,鬼斧过处固然留下了核目的神工,失手的地方也着实不少。例如石像罗列,重镇的诗魁文豪之间就缭绕着一缕缕虚魅游魂,有名无实,不,有石无名,百年后,犹飘飘浮浮没有个安顿。雪莱与济慈,有碑无像。柯立基有半身像而无碑。相形之下,普赖尔(Matthew Prior)不但供像立碑,而且天使环侍,独据一龛,未免大而无当了。至于谢德威尔(Thomas Shadwel l)不但浮雕半身,甚且桂冠加顶,帷饰俨然,乍睹之下,他不禁哑然失笑,想起的,当然是朱艾敦那些断金削玉冷锋凛人的千古名句。朱艾敦的讽刺诗犹如一块坚冰,谢德威尔冥顽的形象急冻冷藏在里面,透明而凝安。谢德威尔亦自有一种不朽,但这种不朽不是他自己光荣挣来的,是朱艾敦给骂出来的,算是一种反面的永恒,否定的纪念吧。跟天才吵架,是没有多大好处的。

 诗人之隅,不但是历代时尚的记录,更是英国官方态度的留影。拜伦生前名闻全欧,时誉之隆,当然有资格在西敏寺中立石分土,但是他那叛徒的形象,法律,名教,朝廷,皆不能容,注定他是要埋骨异乡。浪漫派三位前辈都安葬本土,三位晚辈都魂游海外,叶飘飘而归不了根,拜伦死时,他的朋友霍普浩司出面呼吁,要葬他在西敏寺里而不得。其后一个半世纪,西敏寺之门始终不肯为拜伦而开。十九世纪末年,又有人提议为他立碑,为住持布瑞德礼所峻拒,引起一场论战。直到一九六九年五月,诗人之隅的地上才算为这位浪子奠了一方大理石碑,上面刻着: “拜伦勋爵,一八二四年逝于希腊之米索郎吉,享年三十六岁。”英国和她的叛徒争吵了一百多年,到此才告和解。激怒英国上流社会的,是一个魔鬼附身的血肉之驱,被原谅的,却是一堆白骨了。

 本土的诗人,魂飘海外,一放便是百年,外国的诗客却高供在像座上,任人膜拜,是诗人之隔的另一种倒置。莎士比亚,米尔顿,布雷克,拜伦,都要等几十年甚至百年才能进寺,新大陆的朗费罗,死后两年便进来了。丁尼生身后的柱石上,却是澳洲的二流诗人高登(A。L。Gordon)。颇普不在,他是天主教徒。洛里爵士也不在,他已成为西敏宫中的冤鬼。可是大诗人叶慈呢,他又在哪里?

 甚至诗人之隅的名字,也发生了问题。南翼的这一带,鬼籍有多么零乱。有的鬼实葬在此地,墓上供着巍然的雕像,像座刻着堂皇的碑铭,例如朱艾敦,约翰逊,江森。至于葬在他处的诗魂,有的在此只有雕像和碑铭,例如华兹华斯和莎翁,有的有像无碑,例如柯立基和史考特,有的有碑无像,例如拜伦和奥登。生前的遭遇不同,死后的待遇也相异,这些幽灵之中,附诗魂之外,尚有散文家、小说家、戏剧家、批评家、音乐家、学者、贵妇、僧侣和将军,诗人的一角也不尽归于诗人。大理石的殿堂,碑接着碑,雕像凝望着雕像,深刻拉丁文的记忆英文的玄想。圣乐绕梁,犹缭绕韩德尔的雕像。哈代的地碑毗邻狄更司的地碑。麦考利偏头侧耳,听远处,历史迂缓的回音?巧舌的名伶,贾礼克那样优雅的手势,掀开的绒幕里,是哪一出悲壮的莎剧?

 而无论是雄辩滔滔或情话喃喃,无论是风琴的圣乐起伏如海潮,大理石的听众,今天,都十分安宁,冷石的耳朵,白石的盲瞳,此刻都十分肃静。游客自管自来去,朝代自管自轮替,最后留下的,总是这一方方、一棱棱、一座座,坚冷凝重的大理白石,日磋月磨,不可磨灭的石精石怪永远祟着中古这厅堂。风晚或月夜,那边的老钟楼当当敲罢十二时,游人散尽,寺僧在梦魇里翻一个身,这时,石像们会不会全部醒来,可惊千百对眼瞳,在暗处矍矍复眈眈,无声地旋转,被不朽罚站的立像,这时,也该换一换脚了。

 因为古典的大理石雕像,在此地正如在他处一样,眼虽睁而无瞳如盲。传神尽在阿堵,画龙端待点睛。希腊人放过这灵魂的 *** ,一任它空空茫茫面对着大荒,真是聪明,因为石像所视不是我们的世界,原不由我们向那盈寸间去揣摩,妄想。什么都不说的,说得最多。倚柱支颐,莎翁的立姿,俯首沉吟,华兹华斯的坐像,朱艾敦的儒雅,米尔顿的严肃,诗人之隅大大小小的石像,全身的,半身的,侧面浮雕的,全盲了那对灵珠,不与世间人的眼神灼灼相接。天人之间原应有一堵墙,哪怕是一对空眶。

 死者的心声相通,以火焰为舌,

 活人的语言远不可接。

 所以隐隐他感到,每到午夜,这一对对伪装的盲睛,在暗里会全部活起来,空厅里一片明灭的青磷。但此刻正是半下午,寺门未闭,零落的游客三三两两,在厅上逡巡犹未去。

 也就在此时,以为览尽了所有的石块,一转过头去,布雷克的青铜半身像却和他猛打个照面!刚强坚硬的圆头颅光光,额上现两三条纹路像凿在绝壁上,眉下的岩穴深深,睁两只可怖的眼睛,瞳孔漆漆黑,那眼神惊愕地眺出去,像一层层现象的尽头骤见到,预言里骇目的远景,不忍注目又不能不逼视。雕者亦惊亦怒,铜像亦怒亦惊,鼻脊与嘴唇紧闭的棱角,阴影,塑出瘦削的颊骨沉毅的风神。更瘦更刚是肩胛骨和宽大的肩膀,头颅和颈项从其上挺起矗一座独立的顽岗。先知就是那样。先知的眼睛是两个火山口近处的空气都怕被灼伤。惶惶然他立在那铜像前,也怕被灼伤又希望被灼伤。于是四周的石像都显得太驯服太乖太软弱太多脂肪,锁闭的盲瞳与盲瞳之间唯有这铜像瞑目而裂眦。古典脉脉。现代眈眈。

 铜像是艾普斯坦的杰作。千座百座都兢兢仰望过,没一座令他悸栗震动像这座。布雷克默默奋斗了一生,老而更贫,死后草草埋彭山的荒郊,墓上连一块碑也未竖。生前世人都目他为狂人,现在,又追认他为浪漫派的先驱大师,既叹其诗,复惊其画。艾普斯坦的雕塑,粗犷沉雄出于罗丹,每出一品,辄令观者骇怪不安。这座青铜像是他死前两年的力作,那是一九五七年,来供于诗人之隅,正是布雷克诞生的两百周年。承认一位天才,有时需要很久的时间。

 诗人之隅虽为传统的圣地,却也为现代而开放。现代诗人在其中有碑题名者,依生年先后,有哈代,吉普林,梅士菲尔,艾略特,奥登。如以对现代诗坛的实际影响而言,则尚有布雷克与霍普金斯。除了布雷克立有雕像之外,其他六人的长方形石碑都嵌在地上。年代愈晚,诗人之隅更供置石像便愈少空间,鬼满为患,后代的诗魂只好委屈些,平铺在地板上了。哈代的情形最特别:他之入葬西敏寺,小说家的身份恐大于诗名,同时,葬在寺里,是他的骨灰,而他的心呢?却照他遗嘱所要求,是埋在道且斯特的故乡。艾哈特和奥登,死后便入了诗人之隅,足证两人诗名之盛。而英国的政教也不厚古人而薄今人。奥登是入寺的最后一人。他死于一九七三年九月,葬在奥地利。第二年十月,他的地碑便在西敏寺揭幕,由桂冠诗人贝吉曼献上桂冠。

 下一位可轮到贝吉曼自己?奥登死时才六十六岁,贝吉曼今年却已过七十。他从东方一海港来乔叟和莎翁的故乡,四十多国的作家也和他一样,自热带自寒带的山城与水港,济慈的一笺书,书中的一念信仰,群彦倜傥要仔细参详。七天前也是一个下午,他曾和莎髯的诗苗诗裔分一席讲坛;右侧是白头怒发鹰颜矍然的史班德,再右,是清瘦而易愠的罗威尔,半被他挡住的,是贝吉曼好脾气的龙钟侧影。罗威尔是美国人,虽然西敏寺收纳过朗费罗,亨利·詹姆斯,艾略特等几位美国作家,看来诗人之隅难成为他的永久户籍,然则史班德的鹰隼,贝吉曼的龙钟,又如何?两人都有可能,贝吉曼的机会也许更大,但两人都不是一代诗宗。史班德崛起于三十年代,一次与奥登齐名,并为牛津出身的左翼诗人。四十年的文坛和政局,尘土落定,愤怒的牛津少年,一回头已成历史——出征时那批少年誓必反抗法西斯追随马克思,到半途旗摧马蹶壮士齐回头,遥挥手,别了那眩目而不验的神。The God That Failed!奥登去花旗下,作客在山姆叔叔家,佛洛伊德,祈克果,一路拜回去回到耶稣。戴路易斯继梅士菲尔做桂冠诗人,死了已四年。麦克尼斯做了古典文学教授,进了英国广播公司,作声已十三载。牛津四杰只剩下茕茕这一人,老矣,白发皑皑的诗翁坐在他右侧,喉音苍老迟滞中仍透出了刚毅。四十年来,一手挥笔,一手麦克风,从加入***到诀别马列,文坛政坛耗尽了此生。而缪思呢,是被他冷落了,二十年来已少见他新句。诗句,已落在臭登下,传诵众口又不及贝吉曼,史班德最后的地址该不是西敏寺。诗人之隅,当然也不是梁思的天秤,铢两悉称能鉴定诗骨的重轻,里面住的诗魂,有一些,不如史班德远甚。诗人死后,有一块白石安慰荒土,也就算不寂寞了,有一座大教堂峥嵘而高,广蔽历代的诗魂把栩栩的石像萦绕,当然更美好,但一位诗人更大的安慰,是他的诗句传诵于后世,活在发烫的唇上快速的血里,所谓不朽,不必像大理石那样冰凉。

 可是那天下午,南翼那高挺的石柱下坐着,四周的雕像那么宁静地守着,他回到寺深僧肃的中世纪悠悠,缓缓地他仰起脸来仰起来,那样光灿华美的一周又一扇玻璃长窗更上面,猗猗盛武是倒心形的蔷薇巨窗天使成群比翼在窗口飞翔。耿耿诗魂安息在这样的祝福里,是可羡的。十九世纪初年,华兹华斯的血肉之身还没有僵成冥坐的石像,丁尼生,白朗宁犹在孩提的时代,这座哥德式的庞大建筑已经是很老很老了——烟薰石黑,七色斑斑黑线勾勒的厚窗蔽暗了白昼。涉海来拜的伊尔文所见的西敏寺,是“死神的帝国:死神冠冕俨然,坐镇他宏伟而阴森的宫殿,笑做人世光荣的遗迹,把尘土和遗忘满布在君王的碑上”。今日的西敏寺,比伊尔文凭吊时更老了一百多岁,却已大加刮磨清扫:雕门镂扉,铜像石碑,色彩凡有剥落,都细加髹绘,玻璃花窗新镶千扇,烛如复瓣的大吊灯,一蕊蕊一簇族从高不可仰的屋顶拱脊上一落七八丈当头悬下来,隐隐似空中有飘渺的圣乐,啊这永生的殿堂。

 对诗人自己说来,诗,只是生前的浮名,徒增扰攘,何足疗饥,死后即使有不朽的远景如蜃楼,墓中的白骸也笑不出声来。正如他,在一个半岛的秋夜所吟:

 倘那人老去还不忘写诗

 灯就陪他低诵又沉吟

 身后事付乱革与繁星 但对于一个民族,这却是千秋的盛业,诗柱一折,文启岌岌乎必将倾。无论如何,西敏寺能辟出这一隅来招诗魂,供后人仰慕低回,挹不老桂枝之清芳,总是多情可爱的传统。而他,迢迢自东方来,心香一缕,来爱德华古英王的教堂,顶礼的不是帝后的陵寝与僵像,世胄的旌旗,将相的功勋,是那些漱齿犹香触舌犹烫的诗句和句中吟啸歌哭的诗魂。怅望异国,萧条异代,伤心此时。深阒隔世的西敏古寺啊。寺门九重石壁外面是现代。卫星和巨无霸,Honda和Minolta的现代。车塞于途,人囚于市,鱼死于江海的现代。所有的古迹都陷落,蹂躏于美国的旅行团去后又来日本的游客。天罗地网,难逃口号与广告的噪音。月球可登火星可探而有面墙不可攀有条小河不可渡的现代。但此刻,他感到无比的宁静。一切乱象与噪音,纷繁无定,在诗人之隅的永寂里,都已沉淀,留给他的,是一个透明的信念,坚信一首诗的沉默比所有的扩音器加起来更清晰,比机枪的口才野炮的雄辩更持久。坚信文字的冰库能冷藏最烫的 *** 最新鲜的想象。时间,你带得走歌者带不走歌。

 西敏寺乃消灭万篇释尽众嫌的大堂,千载宿怨在其中埋葬,史家麦科利如此说。此地长眠的千百鬼魂,碑石相接,生前为敌为友,死后相伴相邻,一任慈蔼的遗忘覆盖着,浑沌沌而不分。英国的母体一视同仁,将他们全领了回去,冥冥中似乎在说:“唉,都是我孩子,一起都回来吧,愿一切都被饶恕。”米尔顿革命失败,死犹盲眼之罪人。布雷克殁时,忙碌的伦敦太忙碌,浑然不知。拜伦和雪莱,被拒于家岛的门外,悠悠游魂无主,流落在南欧的江湖。有名的野鬼阴魂总难散,最后是母土心软,一一招回了西敏寺去。到黄昏,所有的鸦都必须归塔。诗人的南翼对公侯的北堂,月桂擎天,同样是为栋为梁,西敏寺兼容的传统是可贵的。他想起自己的家渺渺在东方,昆仑高,黄河长,一百条泰晤士的波涛也注不满长江,他想起自己的家里激辩正高昂,仇恨,是人人上街佩戴的假面,所有的扩音器蝉噪同一个单腔单调,桂叶都编成扫帚,标语贴满屈原的额头。

 出得寺来,伦敦的街上已近黄昏,八百万人的红尘把他卷进去,汇入浮光掠影的街景。这便是肩相摩鹭相接古老又时新的伦敦,西敏寺中的那些鬼魂,用血肉之身爱过,咒过,闹过的名城。这样的街上曾走过孙中山,丘吉尔,马克思,当伦敦较小较矮,满地是水塘,更走过女王的车辇和红氅披肩的少年。四百年后,执节戴冕的是另一个伊丽莎白在白金汉宫,但谁是锦心绣口另一个威廉?在一排犹青的枫树下他回过头去。那灰朴朴的西敏寺,和更为魁伟的国会,夕照里,峻拔的钟楼,高高低低的尖塔纤顶,正托着天色泅蓝和云影轻轻。他向前走去,沿着一排排黑漆的铁栅长栏,然后是班马线和过街的绿灯,红圈蓝杠的地下车标志下,七色鲜丽的报摊水果摊,纪念品商店的橱窗里,一列列红衣黑裤的卫兵,玻璃上映出的却是两个警伯的侧像,高盔发发而束颈。他沿着风车堤缓缓向南走,逆着泰晤士河的东流,看不厌堤上的榆树,树外的近桥和远桥,过桥的双层红巴士,游河的白艇。

 ——水仙水神已散尽,

 泰晤士河啊你悠悠地流,我歌犹未休。

 从豪健的乔叟到聪明的奥登,一江东流水奶过多少代诗人?而他的母奶呢,奶他的汨罗江水饮他的淡水河呢?那年是中国大地震西欧大旱的一年,整个英伦在喘气,惴惴于二百五十年未见的苦旱。圣杰姆斯公园和海德公园的草地,枯黄一片,恰如艾略特所预言,长靠背椅上总有三两个老人,在亢旱的月份桔生待雨。而就在同时一场大台风,把小小的香港答成旋转的陀螺,暴雨急湍,冲断了九广铁路。那晚是他在伦敦最后的一晚,那天是八月最后的一天。一架波音七○七在盖特威克机场等他,不同的风云在不同的领空,东方迢迢,是他的起点和终点。他是西征倦游的海客,一颗心惦着三处的家:一处是新窝,寄在多风的半岛,一处是旧巢,偎在多雨的岛城,多雨而多情,而真正的一处那无所不载的后上,倒显得生疏了,纵乡心是铁砧也经不起三十载的捶打捶打,怕早已忘了他吧,虽然他不能忘记。

 当晚在旅馆的台灯下,他这样结束自己的日记:“这世界,来时她送我两件礼物,一件是肉身,一件是语文。走时,这两件都要还她,一件,已被我用坏,连她自己也认不出来,另一件我愈用愈好,还她时比领来时更活更新。纵我做她的孩子有千般不是,最后我或许会被宽恕,欣然被认做她的孩子。”

 一九七六年十月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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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五更不是时辰,是一个人的名字。大名叫什么谁也不知道,只知道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侯屋外刚好传来之一声报晓的鸡叫,产后的母亲幸福地看着怀里儿子的小脸对丈夫说;“一会儿天就亮了,就叫他五更吧!说不定这五更

五更八岁那年,独自坐在村头的大榕树下默默地看着他想象中的天空发呆。一个足蹬麻鞋、身着一领破旧灰布袈裟、满面红光的化缘和尚恰巧路过这里,和尚驻足端详五更片刻,走上前去,一双大手从五更的头顶一直摸到脚趾,和尚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五更竟用那乌黑的小手牵着和尚的衣角尾随而去,从此杳无音信。

二十年后的一个冬天,五更伴随着阵阵刺骨的寒风又回到了只剩下点滴记忆的家乡。可惜五更的父母早已亡故,原有的几间房屋、几亩坡地也被伯父据为己有。五更在母亲生前的好友三婶的搀扶下来到父母的坟前,点上香烛叩了三个响头,盘膝而坐,双手合一莲花掌置于胸前,嘴里念念有词,眼中却流下了两行清泪。那一夜北风呼呼作响,五更却纹丝不动,直到村子里传来之一声鸡啼,他才俯下身来朝父母的坟又叩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而去。那一刻正是五更来到人间的时刻。

天亮后,五更在三婶的搀扶下来到离村三里远的一间破庙栖身,三婶帮他打扫干净后,五更从背着的布袋子中拿出一尊放着金光、满脸堆笑,坦露着个大肚皮的菩萨,恭恭敬敬地摆在庙中的石桌上,然后点上三炷檀香,五更又是俯身叩了三个响头,带得同来的三婶也跟着叩了三个响头。打那以后五更以庙为家,破庙里不时传出咚咚的木鱼声打破了这荒野的宁静,空气中飘荡着的檀香味,让过往的行人感到了些许的祥和,常常引得山下过往的行人驻足朝这破烂不堪,不闻人间烟火多年的小庙观望。

三婶是五更回来后最关心他的一个亲人,三婶问:“五更,这些年去了哪里”五更说;“浪迹天涯。”三婶又问;“五更,你可曾成家”五更答道:“四海为家。”三婶再问:“五更,你怎么不去找你大伯把你家的房子要回来,反倒一个人跑到这个破庙里栖身呢”五更说;“身外之物,无须看得太重,他们喜欢就由他们去吧!”听得三婶云山雾罩的不得要领。三婶心里暗暗地想:五更八成是当了和尚,不然怎么会成天对着个笑脸菩萨又是烧香又是念经可你要说五更当了和尚吧,头上又没有看见戒疤!不久五更的破庙里发生的一件事,更让人们觉得他身上疑雾重重。

一天中午,太阳晒得大地像火一样发烫,山坡上的树叶都卷了边,躲在树荫里的知了不停地吱——吱——地叫着,更增添了人们的烦躁。刚送完谷子到集市后回家的几个壮后生实在热得受不了,肩扛扁担箩筐顺着小路爬到五更住的破庙来讨水喝,五更拿出来个葫芦瓢指着一个名叫狗子的后生说:“你们都能喝就是这位施主不能喝。”狗子一听伸长了脖子冲着五更喊:“和尚我和你往日无冤今日无仇,你为么事就独独不给水我喝呢”五更说:“施主听我一句话,这水谁都能喝就是你不能喝。”狗子性子犟,抢过同伴手中的瓢就要自己去舀水喝,五更一把抓住狗子的手腕,抢过水瓢大声说:“施主听我一句话吧!此乃天机不可泄露,我是为了你好!”狗子哪里听得进去,挣脱五更自己把头伸进水缸喝了个痛快。还看着五更说:“和尚你说我不能喝我偏偏喝了,也没见有什么事,你们当和尚的动不动就拿天机不可泄露来糊弄人。小气,连一瓢水都舍不得!”五更一边用力把狗子往外推一边说:“天造孽尤可活,自造孽不可活,你快走吧!”狗子又来气了说:“你这个和尚真是没道理,喝水你不让,我在你这破庙里歇一下脚也要赶我走,我怎么就见不到你有一点慈悲为怀的心肠你也太霸道了吧!”五更摇了摇头,转身从里屋拿出一包药粉对狗子说:“施主,我给你一包药,你快把它吞下,不然你真的到不了家!”狗子气呼呼地一把夺过五更手里的小纸包,一扬手扔出去老远:“死瞎子,尽在这里装神弄鬼,天还早得很呢,我怎么到不了家”五更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了。

狗子一伙等到太阳偏西了才走,临走狗子还说:“死瞎子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我家离这里不到五里地,我一会儿就到家了!”五更把他们几个送出门还嘱咐说:“快走吧,路上不要停,不然真的是到不了家呢!”

哥几个一路有说有笑,走出三里多路眼看前面就是自己村子了,突然狗子感到一阵阵心绞痛,气都喘不过来,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其它几个慌了,这才想起五更说的“不快点走到不了家”的话。赶紧让狗子躺在路边,叫一个后生跑着去找五更。五更正在打坐,听后生一说,五更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转过脸对后生说:“来不及了,他已经走了,快去帮他料理后事吧!”后生又是不信,拔腿就往回跑,等到他跑到狗子身边时,狗子真的早已魂归西方乐土了。

这件事被几个后生越传越神,说五更有先见之明,能知人生死。三婶找到庙里问五更,五更淡淡地说:“哪有那么神,我只是抓住他手腕的时侯从他的脉搏上觉察出来他得了急病,这种病如果是热人被凉水一浸神仙也没办法救他了。”可同狗子一起去的几个后生却说,五更一开始就不给水狗子喝,是狗子抢瓢的时侯五更才抓住狗子的手,五更肯定是一进门就知道狗子要死,只不过他不好明说罢了。

这件事情传到五更大伯的耳朵里,他不信五更真的遇到什么高人,得到什么真传,如果真的有先见之明,能知人生死,那他还不早就把他家的房子夺了回去还用得着跑到破庙里与清风为伴,与日月为邻吗但五更的出现确实是他的一块心病,他决定试一试五更到底有没有人们说的那么邪乎。

这天一大清早,五更的大伯就叫人把三婶领进了他的卧室,三婶朝牀上一看,两牀厚厚的棉被下,只露出一个只剩几根稀疏白发的脑袋,只有偶尔眨动着的那双浑浊的眼睛还能看出躺在牀上的是个活物,活物有气无力地对三婶说:“他三婶,我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觉得心口像刀子铰一样,我看恐怕是阎王爷要我去报到了,你能不能帮我去庙里请一下五更,叫他看在祖宗的份上救老夫一命。”说完眼睛一闭,头往旁边一歪,好像立马就要断气似的。三婶一看这是救人命的大事,哪里还能说个不字,起身就往五更那里赶。

三婶一走,大伯的两个儿子从侧门哈哈大笑着走了出来,老大说:“爹,你可真会演戏,连我们都看不出一点破绽来,五更那个瞎子他还能不上当”老二说:“爹,你先下牀歇会吧,大热的天别在被子里捂坏了。”老人摇了摇头说:“要装就装它个天衣无缝,万一要是五更突然闯了进来,那这曲戏不就穿了帮”

三婶走后,老人躺在牀上吃也不敢起来吃,只是叫两个儿子一会儿喂一次水,一会儿喂一次水,尿急了也不敢起来拉。好不容易等到太阳快下山了三婶才牵着五更进了门。五更坐到牀边,拿起大伯的左手伸出三个指头搭在脉门上,片刻后站了起来对三婶说:“准备料理后事吧。”

五更的话刚说完,老大和老二从侧门走了出来,老大拍着巴掌笑着说:“精彩!真精彩!五更,你别再装神弄鬼了,我爹他根本就没病,只不过是想试一下你到底有多深的道行。我看你比你娘老子还好骗。爹,你起来叫瞎子五更看看,我们要不要跟你料理后事!哈哈哈哈!”

五更头也没回继续往外走,又说了一句:“准备给你爹料理后事吧。”两兄弟这下可不依了,扯住五更不让走,硬说五更是咒他老子,一定要五更赔罪。五更两膀一用力甩开这哥俩说“实话跟你俩说吧,老人家原本是没有病,但是这大热天不排尿,尿毒已经攻心了,快去跟你爹多说几句话吧,不然再想和你爹说话可就要等到下辈子了。”

听五更这么一说,哥俩赶紧跑到牀边,老人用那已经开始发散的目光看着两个儿子断断续续地说:“报应,报应哪!当年我为了霸占他家的房产,设计害死了他的父母,我想过我的很多种死法,就是没想到竟是这样自己要了我自己的命哪!”老人说完两腿一伸,真的死了。

从这以后,五更的破庙不再冷清了,隔三差五有人上来找他,不是看日子,测八字,就是问流年,问前程,问财运,也有的是来请五更上门“化解”厄运的,但更多的人是来寻医问药。凡是算过命的只说一个字“准”;凡是疹过病的也是只有一个字“灵”。五更来者不拒,有求必应,钱不论多少,听凭来人布施。

几年以后,五更请人在原来破庙的地基上重新盖起了一座高大的寺庙,重新塑了一尊大的笑脸菩萨,还叫人用楠木雕刻了一副 “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的对联挂在菩萨两边,使庙里无形中又多了几分肃穆。

五更叫人在寺庙大门的上方挂了一块五尺多长的楠木大扁,虽然漆得油光发亮,上面却没有一个字。凡是来寺庙里的人都要问五更为什么挂个没有字的扁在大门上。五更只是淡淡地一笑,从不作答。人们只好凭自己的爱好有的叫它弥勒寺,有的叫它大肚笑脸菩萨庙,还有的干脆叫它无字庙。不管人们怎么叫五更还是淡淡一笑,从不反对,也不赞成。反正从此以后五更所在的庙里香火一日盛似一日,五更的名声也越传越远。

寺庙建好后不久,五更去了一趟城里,回来时领着一个十几匹马的马帮,马背两边的麻袋装得鼓鼓的。第二天五更叫三婶找几个聪明伶俐的小后生哥到庙里帮忙,讲明了工钱是没有的,只是管饭。三婶现在最信五更了,回村就把自家的几个侄儿叫了来。自己也到庙里帮五更做饭。一行人起五更睡半夜的忙了半个多月,把马帮驼回的二十几麻袋药材全部按五更的吩咐切的节辗的辗,再包成一个一个的小包,然后又用麻袋装好。三婶发现五更配的药都是一样的方子,一样的剂量,就忍不住问五更,五更摇了摇头不肯说,问急了也只是说这是天机不能泄露。完工那天五更拿出几包药来分给大家,并反复说一定要把药放好,到要命的时侯喝了可以救命。

在这以后五更又进了两趟城,又驼回两次药,又叫三婶他们帮了两次忙,又送了两次药给他们。三婶说:“五更,你送这么多药给我们,一不告诉我们这药疹什么样病,二不对我们讲什么时侯吃,我们又不开药铺,要这么多的药有么用”五更叹了一口气说:“唉!到时侯不嫌少就阿弥陀佛了!”

半年以后就是中国农历丁亥年,从正月初一开始方圆百里就没下过一滴雨,这一年颗粒无收,各家各户的存粮也都见了底,挨到第二年清明,按说该到了多雨水的季节了吧,可老天爷却照样日出日落,万里无云。人们开始靠挖野菜填肚子。可是时间旱得太久,野菜也少得可怜,要不了多久人们就开始吃树叶、啃树皮,挨到八月,一眼看到的都是白花花、光秃秃的树权子,整个大地都没有了一点点生气。有人开始吃“猫儿泥”(现在的学名叫观音土,是黄泥中夹着的一种灰色的泥土)饿极了的人们疯子似的到处刨坑,从黄土层中一点一点地挑出灰色的粉末,如获至宝般捧回家化成糊糊喝了下去,说来也怪,这“猫儿泥”喝进肚子里后,人就不觉得饿了,而且一两天都不想吃东西,大家以为有活路了老人、孩子,只要是人都开始吃“猫儿泥”。

几天以后祸事来了,凡是吃了“猫儿泥”的一个个的肚子硬得像石头,就是拉不出屎来,有人竟被活活地憋死了。三婶一家人也吃了这要命的“猫儿泥”也憋得要死。三婶突然想起五更送给她的几包药,就赶紧打开一包用水煎开喝了下去。没想到喝下不到半个时辰,三婶的肚子里发也一阵咕噜咕噜的响声,还没等到三婶爬到茅房,一泡稀汤屎全都拉在了裤子里。肚子一松,人的精神一振,三婶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管裤裆里的屎,赶紧又拿出一包五更给的药煎上,每人一碗灌了下去,一家人终于从死神门口又捡回了性命。

三婶想起上次和她一起去帮忙的几个侄儿家也有这种药,就急急忙叫他们也煎着喝,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村里人都知道三婶有救命的药,都来求三婶,三婶心也好架起一口大锅熬好了一人一碗,一村的人都把三婶当成了救命的女菩萨,跪在地上给三婶叩头,三婶却说这药是五更给的,他才是救命的活佛。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五更的庙前很快就排起了长队,周围百里凡是吃了“猫儿泥”的人都来找五更救命,五更早就叫三婶和她的几个侄儿在庙前架起三口大锅,来的人先喝一碗药,肠肚空了后再拿药回家。那段时间,整条路上人来人往,来的都是双手捂着肚子步履蹒跚,去的则是怀揣药包疾步而行,个个恨不得把五更当神仙供起来!

灾后不久,三婶和那些九死一生的百姓,划船到五更那小庙里来拜佛还愿。到了小庙的山脚下,众人下了船,沿着小路慢慢上山,一路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众人所熟悉的、久违了的、祥和的檀香味,耳边传来声声不紧不慢的木鱼声。日光是那样的和丽,轻风格外的轻柔,一行人个个觉得神清气爽,如登蓬莱仙境一般。

众人来到庙前,五更已步出庙门相迎。小玉人小眼快,指着庙门上那块原本无字的楠木大扁大声叫了起来:“你们快看,那大扁上有字了耶!”众人顺着小玉的手指仰头朝那大扁望去,苍劲有力的“鸡鸣寺”三个斗大的颜书清清楚楚地出现在那大扁上,使小庙平添了几分肃穆与庄严之气。

“好了!五更师傅的庙终于有名字了!”“鸡鸣寺。这名字好哇,鸡鸣报晓,说明五更师傅这寺庙能给我们众生带来光明,送来祥和呢!”人羣中有一位教私塾的老先生,他朝大扁默默地看了半晌,问五更道:“五更师傅,这字是何人所题呀?”“阿弥陀佛!贫僧也不知这扁是何人何时所题。”老先生沉呤片刻说“按理说,这扁应由官府或民间德高望重之贤达所书,扁上之字理应镀以金粉,且有题扁之人的落款,可这扁上之字不仅未用金粉甚至连墨都未用,好像是用手指镂成,也无题扁之人的落款,真是有违常理呀!”

听了老先生的一番话,五更心里想:能在夜深人静之时,逃过他那非常听力,在这楠木扁上镂成三个斗大字的人,绝非等闲之辈。既然此人不愿留下姓名,必定有他的道理。唉!区区一块扁何必去深究呢?于是五更对众人说道:“想当初修建这寺院之时,贫僧就没有想过要给小寺题名,我只不过是以菩提心为本,大悲心为用,遵师所嘱,‘己虽觉,还要觉他,己未觉,先要渡人’而已,既然小寺已得名‘鸡鸣寺’,我看还是随缘吧!”不过三婶心里明白,这鸡鸣之时也正是五更来到人世的时刻。

打这以后,鸡鸣寺的香火又慢慢地兴盛了起来。一天,三婶坚决要把小玉留在寺中,五更依旧不允,五更对三婶说:“佛与凡人,佛与智圣之人只是”觉“与”迷“一字之差,佛不在天上,佛在各自心中,一灯能除千年暗,只要明心见性,无需出家,人人都能立地成佛。”怎奈三婶和小玉向佛之心如铁,尤其是小玉立意不肯回家。三婶对五更说:“五更哪,你说的那些太深奥,三婶听不明白。但佛家讲的是普渡众生吧?你收小玉在寺中参禅修佛难道就不是普渡众生么?再说你一个盲眼之人,寺中香火又是日盛一日,总得要人打理吧?你既不肯收小玉为徒我也不强求于你,就让小玉与你有师徒之实而无师徒之名总行了吧?”三婶的这一番话至情至理,五更不好再推辞。从此小玉就留在了鸡鸣寺。

五更两次未卜先知,救生灵于水火的事越传越远,越传越神,传到了两榜进士出身的放任知府谢进才的耳朵里,再加上鸡鸣寺所在县令呈报:本县向佛之风日盛,民众多行善举,顽劣之徒几乎绝迹。更引起了这位刚上任的知府大人的兴趣。他决定和县令一道微服私访鸡鸣寺。

这天,谢知府在县令的陪同下,只带两名贴身待卫,一行人身穿便服来到鸡鸣寺一探究竟。到了寺前,只见除了出出进进的香客外,还有人排成一队挨个等侯。知县悄声告诉谢知府这些都是来找五更看病的百姓。知府哦了一声,擡头看着扁上的三个大字,扭头问跟在身后的县令:“此扁为何人所题?”县令答道:“不知何人所题。大人可否看出此扁有什么不妥?”“不是不妥,而是题扁之人不仅书法造诣炉火纯青,功力也非同一般哪!”

一行人缓步走进庙门,见一光头和尚坐在一张旧木桌后正眯着眼在给人看病,谢知府停住脚步认真地上下打量着这个身着灰布僧衣,貌不惊人的瞎眼和尚。在他心里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眼前的和尚与人们传说的“神僧”划上等号。他甚至怀疑人们是不是以讹传讹。

正在谢知府观察五更给人看病时,寺门外传来一片嘈杂的叫喊声,一个大汉搀扶着一个中年女子走进了庙门,女人两手卡在腰间,双肩歪向一边,嘴里不断地发出“哎哟!哎哟!”的痛苦 。大汉一边用手拨开众人一边焦急地朝众人点着头说:“让一下,麻烦让一下。”众人虽有不满,但看那女人疼痛难忍的样子也就纷纷避让在一旁。大汉把女人扶到桌前坐下,一边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汗一边焦急地对五更说:“师傅,你快救救我媳妇吧,好好的腰,怎么说痛就痛得受不了呢?八成是断了,你一定要帮我救救她,我家里还有个吃奶的孩子靠她奶大呢!”

五更听大汉一说,摸着桌边来到女人的背后,叫女人站了起来。五更伸手缓缓地摸了摸女人的腰,突然他扯住女人的裤腰往下一拉,顿时露出女人腰间三寸多宽的白肉来,女人杀猪也似一声尖叫,一手提着裤腰一手掩着脸,起身就往寺外跑去。在众人的哈哈大笑声中,大汉先是一楞,接着拔腿就往外追赶媳妇去了。就在五更准备继续给人看病的时侯,大汉手举一根碗口粗的木棍大步走了进来,口中大声骂道:“你这秃驴,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戏我媳妇,看我不打烂你这秃瓢!”五更缓缓站了起来念了声阿弥陀佛!对大汉说:“施主请不要动怒,贫僧问你,你带你媳妇是来干什么的?”大汉说:“来治腰痛的呀!”五更说:“那不就对了。你再看看你媳妇的腰好了没有?”大汉一扭头,只见自己的媳妇正双手紧紧地抱着他举起的木棍,低着头朝他埋怨说:“你还不向五更师傅赔礼!你看,我这腰一点都不痛了!”大汉不信,硬是叫媳妇当着众人试给他看,媳妇羞得满脸通红,照着丈夫说的左扭扭右摆摆,与来时判若两人,她娇嗔地对丈夫说:“你看这不是眨眼的工夫全好了吗?一点都不痛呢!”大汉丢下手中的木棍,双膝一跪,朝着五更叩起了响头。逗得殿内拜佛的,烧香还愿的,看病的众人又一阵开心的哈哈大笑。

谢知府和同来的一行人也看得乐了,跟着众人一通开怀大笑后。谢知府上前一步走到桌子对面坐了下来,看着五更问:“敢问师傅,你是如何得知这妇人的腰伤能用此法治好的呢?”五更若有所思,沉呤片刻,站起身来朝谢知府一低头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多谢施主屈尊光临鸡鸣小寺,贫僧这方有礼了!其实这妇人腰伤只不过是难者不会而已。听她丈夫所言,贫僧已经知道妇人这伤是新伤而非陈年旧伤。贫僧一摸妇人腰间,见其骨胳健壮,同时摸到妇人身着粗布衣衫,因而贫僧断定妇人乃是劳作之人,断不会患*逸之伤,必是突然扭伤所至,其实她自己只要多弯腰活动就可痊愈。可妇人大都耐不住疼痛,贫僧只好出此不雅之下策了。阿弥陀佛!”

五更一席话说得满殿的人个个点头,人人称妙。谢知府既不点头也不称妙,继椟问道:“和尚本应拜佛诵经,师傅为何不去诵经却给人治病呢?”五更答道:“我佛慈悲,普渡众生脱离苦海,人生有八苦,肉生占其四,尤其以病为最苦,贫僧只不过是积小善为大善,积小德为大德,助人脱离病痛之苦不就是最起码的普渡众生么?”谢知府又问五更:“那师傅看我有何病症?”五更又沉呤片刻缓缓答道:“施主暂无大碍。”“那何时有碍呢?”“三年以后。”“有何碍?”“白!”“何为白?”谢知府紧追着问五更,五更依然是缓缓而言:“此乃天机不可明言,施主只须牢记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定保无事!”

听了五更的话,谢知府心中一惊,三年之后有无大碍他可以不信,在他眼里和尚、道士大多故弄悬殊,真正道行高深者、立地成佛者能有几人?可他就不明白,自己一行人自进这寺门并未露出什么破绽,可五更一个瞎眼之人,怎么就知道自己是个做官的呢?谢知府还在满腹狐疑,五更又说话了:“大人是不是正在想贫僧是怎么识破大人身份的事呀?

这个其实不难,无须大人这样绝顶聪明的人去费心力。大人的心力须用在治下百姓身上才是。好了,你我今日已有一面之缘了,大人请回吧,贫僧还要为众人解除病痛之苦呢!烦请大人记住贫僧今日所言,不然大人恐有性命之忧!”

打鸡犬不宁鸣寺回来后,谢进才还时不时想起五更说的话,为官还算是清正廉明,四方百姓也能安居乐业。可太平日子一久,知府觉得做地方官也不过如此,这身体也没见起什么变化,神僧说的也不见得就准。渐渐地谢进才把五更说过的话扔到了一边,再也不去想它了。

谢进才这一放松不打紧,骨子里原本就有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贪婪之心就不知不觉地膨胀了起来。先小贪,后大贪,先是自己贪,后是手下各级官吏一齐贪。把一个原本清平安乐的治下搅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百姓个个苦不堪言。

说来也怪,这谢进才贪的银子越多,他的肚子也慢慢地变得越来越大,开始还不觉得是个累赘,还真的以为是属下拍马所说的那样——发福,谁知三年后肚子竟如小禾桶一般,别说是行走,就是到前衙审案也要四个大汉把他擡到文案后的太师椅上去,而且还不时隐隐作痛。谢进才遍请名医诊治,却不见有丝毫消退。反而一日比一日大。这天谢进才终于倒在后衙的地上,肚子内有如刀绞火燎一般,痛得他杀猪一般嚎叫。请来的名医圣手个个看了只是摇头,悄悄地叫他的家人准备后事。

正当众人束手无策的时侯,当年陪同谢进才私访鸡鸣寺的县令想起了五更说的“三年以后”的话,也记起五更当年曾说的一个“白”字,难道这个“白”是指白花花的银子?难道知府大人的怪病是由贪银而引起的?想到这里县令倒吸了一口冷气,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不由得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此时他才后悔这几年跟着谢知府也变成了一个千夫所指的贪官。

县令把自己的想法对知府一说,谢进才也如梦初醒,县令立即叫人扎了一乘软轿,挑了几名身高体壮的兵丁,擡着已经无力嚎叫仍在痛苦 的知府大人,火急火燎地赶到了鸡鸣寺。县令拉着五更的衣袖也顾不得脸面和身份,不住地哀求着说:“五更师傅,五更活菩萨,你快出手救救知府大人的命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哇!”

五更来到摆放在地上的谢进才身边,弯下腰用手按了按他的肚皮说:“阿弥陀佛,施主可曾记得贪僧三年前说过的话么?”知府用那双死鱼般的眼睛看着五更,无力地点了点头。五更伸直了腰,像是对知府也像是对众人,更像是发自内心的感悟,他缓缓地说道“我为僧者,是秉承佛祖旨意,慈悲为怀,普渡众生,你为官者,秉承圣意应清正廉明,惩恶扬善。二者虽途不同则归一至。佛与凡人并不遥远,仅一字之遥。”觉“者成佛,”迷“者为人。但愿”迷“者早日知返。阿弥陀佛!”

五更的一番话只听得知府一班人如鸡吸米般地点头,这是他们之一次听说佛与人的区别,之一次感受到心灵是如此的震憾。县令还是忘不了他那躺在地上的上司,又拉住五更的袖子摇了摇说:“大师,请你快点动手吧,不然就来不及了呀!”五更大声叫了声:“玉儿,取针来。”随即又对县令说:“还是把这位施主擡到寺外的荫凉处吧,不要污了佛门清静之地。”

一行人七手八脚地将知府擡到寺门外的大树下,人们也都跟着像看耍猴一样把知府围在了圆圈中间。五更叫众人往后退开几步,弯下腰,接过小玉递过来的一根二尺来长的竹针,照着知府的肚脐眼扎了下去。知府大叫一声:“哎哟,痛煞我也!”两眼一翻,竟昏死了过去。五更用右手的两个指头不停地捻动着手中的竹针,片刻工夫,竹针只剩下寸许露在知府的肚脐眼上,就像是一根刚烧完的香枝。众人看得大气都不敢出,四周一片寂静。

就在这时,知府肚脐上的竹针自己摆动了起来。五更伸手捏住那摆动的竹针,大喝一声:“出来吧!”右手一扬,将竹针拔了出来。竹针一拨,知府的肚脐眼“扑”的一声,喷出一道黄黄的喷泉,一股刺鼻的醒臭味刹时弥漫开来。众人不由得捂住鼻子朝后退让。

这臭水一出,知府的肚子自然也就瘪了。只见知府睁开双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双手一按地坐了起来,环顾四周问:“我可是到了阴间?”县令赶紧忙上前一把扶住知府,在他耳边说:“恭喜大人,贺喜大人,五更师傅把你从阴间又救回了阳世,你的肚子已经消了。”知府这才想起自己的肚子,用手一摸,什么话也不说翻身就跪在地上朝五更叩起了响头。

就在这时,只听众人“哇”的一声惊叫,知府肚子里喷出来洒落在青石板上的臭水,竟在那青石板上形成了一个个白色的元宝图案。五更叫人拿来锄头撬起这块有元宝的青石,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对知府说道:“佛祖葆佑,施主已无大碍了,这块石板施主就请拿回去做个纪念吧!”

一行人又擡着知府走了,真的是把那块青石板也擡走了。不久这块有着“元宝”的青石出现在知府衙门的壁照下,背面多了两个血也似的鲜红大字“戒贪”。据说,打这以后历任的知府再也没有出一个贪官。士、农、工、商又各执其事,庶民百姓又能安居乐业!这是后话。

谢知府和一班贪官经此一折腾后,个个胆颤心惊,纷纷吐出了所贪的不义之财。众官决定将这笔银两全部捐给鸡鸣寺,可等他们一行人来到鸡鸣寺时,寺中只有小玉一人,小玉说师傅已下山云游一个多月了,何时回来不得而知。五更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